顾振清:观想物性——谭勋的艺术


    2015827日米兰艺术与科学博物馆《原乡:2015意大利米兰世博会中国当代艺术展》开幕式上,艺术家谭勋《一次性纸杯》系列作品引起现场观众的关注。谭勋作品以展开的一次性纸杯为载体,展示茶、咖啡、可口可乐等饮品在纸杯日积月累的风干、霉变过程留下的痕迹。这种由天气、干湿度和时间等自然条件作用于液体变化所造就的非人工的痕迹。一次性纸杯展开后呈扇面形状。纸杯内壁上留下的一层层茶渍、咖啡渍等棕色印记,如鬼斧神工,生成了一幅幅类似地表风景的超现实图像。在观者的视野中,纸杯的浅白色底色往往被视作概念化的天空,液体表层的弧形印记则往往被视作遥远的天际线。由此,纸杯图像极富空间感和景深效果。不同纸杯上的图像形态各异,色泽浓淡不一,让见者激发无数具像化的想象。有的像海、像雪原,有的像远山、像秋后的田野。谭勋获取的《一次性纸杯》景观化图像其实是强调天工、而非人工的结果,打造的是接近真实物象本身的一种客观化图像。


    《一次性纸杯》系列源自2010年谭勋在饮茶的日常行为中萌生新的艺术认知经验。一日,他无意间端详一个一次性纸杯上的茶渍,忽然有了以呈现自然力痕迹体验物性的发想。2010年之后,他开始收集自己在不同地方、用不同品种的茶和咖啡泡过的一次性纸杯,由此一发不可收。无论休闲、旅行、聚会,还是研讨、会议、讲座,其持续收集、保存了自己及身边朋友在各种日常化现场使用过的留有各式各样残液的一次性纸杯。他往往任由杯中残液自然蒸发、发酵、变质而不管不顾,直至水分完全干涸后才有艺术家人为地收集、整理。春夏秋冬不同的气候、温度作用下,茶与咖啡等杯中物留下的的层层水渍,几乎日复一日记录下了所有物质变化的存在状态和痕迹。时间、自然力、人工等多重关系作用下的图像生成方式,让谭勋体验的并不是简单的审美和感官快乐,而是线性时间的真实感、天人合一的秩序感与物我两忘的精神自由。谭勋一直试图在作品实施过程的工艺性、技术性上做减法,更多地从知性上来介入、体悟身边这个日常化的物质世界。在创作中,谭勋从来扮演凌驾于物质材料与媒介之上的独裁者,而只做对外在事物本身持平等姿态的观察者、倾听者、发现者。他在《一次性纸杯》中悉心地感知、探究作品材质本身的特性。观想物性,继而与物性对话、互动,其表现的是艺术家对存在感的一种深入而真切的认知。在他看来,艺术创作无非是让作品不断提示并不断强调真实世界本身的存在,并把这种存在鲜明地呈现出来。

 

    在《原乡:2015意大利米兰世博会中国当代艺术展》展上,谭勋的《一次性纸杯》系列的部分作品被艺术家直接布置在米兰艺术与科学博物馆的亚洲文物馆藏品展区,与古代佛像、古董摆件并置,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和互文的语境。借此,亚洲传统文明中自然与人文互为观照的方式十分醒目地转换为谭勋作品的文化背景,从而呈现出中国当代艺术家在文化传承中不断刷新的一种自主发展线索。